乡路中间是村里灌溉用的水渠，也是小村通向外面世界的唯一通道。

　　路是普普通通的泥巴路，不甚宽，勉强可以通过手扶拖拉机。春种秋收时节，村民们拉着板车，满载着稻谷，一路颠簸中车轱辘唱着丰收的歌声。水渠另一边，也是一条小路，更窄，村民沿路手植杨柳作为稳固堤坝之用。春华之季，却也颇有一种“绝胜烟柳”之态。

　　于我，孩提时却绝没有扶柳高歌的文采风流。每到周六、周日，祖父总是催促我早早吃完午饭，周末的固定娱乐就开始了。祖父骑上自行车，让我坐在后座上，沿着乡路去镇上的茶馆。祖父一米七多点的个子，加上少时当过兵，身板笔直，骑在车上更显高大。而我稳坐车后架上，车颠簸之际，才抓下祖父的衣襟。而祖父似乎颇为细心，遇到路面凹凸之处，总是慢慢骑行，或者下车来推行一段，完全没有催促我午饭时的着急。到了镇上，他照旧泡上一杯浓茶，呼上三五牌友，我则抓上一把瓜子或花生——这似乎是那时最普遍的零食，间或祖父也会买上几个橘子、苹果之类，而我嗜花生的习惯也是由此而来。

　　待茶淡，牌意阑珊，该是归家的时候，这恰是我最盼望的时分。祖父会带上我到左近熟悉的馆子，下一碗面，浇上三两小菜，吃饱了热腾腾地回家，这样一直到家中，唇齿间都是饭食的味道。归去途中，祖父也会买上一些瓜果之类放在后架，我的位置也移到了前面，回家的车轮也较来时快了许多。一次回家途中，过水渠时着急了点，两人全摔在地上，而我一头扎在水渠中，结结实实喝了几口水。祖父在检查完自己自行车后才发现正在牛饮的我，忙不迭之间连连自责，然后一顿哄我回家不准告诉祖母之类。回家之后，倍感委屈的我急急告之祖母，祖父颇受了一番责怪，只是一旁讪讪而笑。从此，祖父归家途中再也没有买过东西，车架上也牢牢地绑着一副座驾。

　　而今，祖父已是鲐背之年，再也不可能骑车带上我去乡镇。而乡路也随着村庄的拆迁，早已湮没不见，只有路边几株熟悉的柳树依然春发秋华，述说着自己的过往。

　　而我依然记得，乡路就在这里;我清晰地记得，一直就在这里。

乡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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