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朱学东 关于项链，我读过的文学作品中，印象最深的，莫过于莫泊桑的那篇同名小说里的美妇人玛蒂尔德项链的命运。

　　不过，这里我想讲述的江南往事里的项链，既非黄金钻石项链，也没有玛蒂尔德悲剧命运，而是就地取材自制的项链，是匮乏时代安贫乐道的愉快的童年记忆。

　　我记忆中的项链，是用山芋梗做的。

　　山芋梗，也就是红薯的茎秆。我童年时代，故乡自留地上遍种山芋，故乡的山芋，品种异于北地，少有红心，多为白心，所以也说白薯。这山芋茎叶茂密，枝枝蔓蔓，交叉攀援，爬满一地。

　　山芋的茎叶是个好东西，茎梗可以当菜，是故乡一道名菜，茎叶也是过去喂猪喂羊的主料，老了割下来可以垫羊圈。

　　不过，对于小孩而言，山芋梗还有一个妙用，就是自制项链。

　　怎么用山芋梗自制项链?

　　山芋梗的皮，是贴在茎肉上的，不过可以轻易撕下来。江南清炒山芋梗，就是把皮撕掉后炒的。做项链时，通常掐掉叶子，撕掉茎干上的大部分皮，让茎干光溜溜地露出来，不过，一左一右对称最好留两道皮。

　　山芋梗清脆，一折便断，留皮为了骨断筋连，杆断了，皮还连着，才能做项链。

　　如果只是一边留皮，山芋梗的皮贴在茎干上，折断茎干做项链时，虽然好看，但连得不结实，容易断裂。

　　茎干折得长短，也有讲究。女孩子玩这个，一般折得很小;男孩子毛糙，折得较为粗大。折得细小费神，但好看;折得粗大，速度快，难看。

　　山芋梗做项链时，一根山芋梗是不够的——通常一根山芋梗也就尺把长。江南小孩聪明，一根不够，两根，三根，甚至更多。每根的做法都类似，只是最后把这些折好的山芋梗连接起来，山芋梗项链就足够长了。

　　怎么连?头尾相缠，山芋梗头尾处的皮和折断的茎干缠绕在一起，就不会散开了。

　　做好的山芋梗项链，挂在脖子上，就是项链，挂在手腕上，就是手链，或者说是手串——如今大城市的人装雅，喜欢手上挂串，其实这是我们江南乡下小孩玩剩的把戏，我们还不花钱!

　　过去小孩做山芋梗项链，也会相互较劲，看谁做得好看，尤其是比谁做得长。不过，做得太长了，一旦连接起来，容易断裂，毕竟靠那两道梗皮，不足以负太重。因此，一般就是做一条，再另做一条，几条一起挂在脖子上，一圈一圈，有长有短，也是很有趣的。

　　不过，彼时男孩做项链挂脖子上，大概不是因为项链，更不是因为玛蒂尔德的故事，更多可能还是因为鲁智深、沙和尚脖子上挂的吧。

　　小孩做好了项链，挂在脖子上招摇过市，遇上顽皮的，悄悄在背后一扯，链断珠散，剩下的不是哭就是追骂。这样的场景过去也常见。

　　小孩子做山芋梗项链，其实是跟大人学来的。大人在摘撕山芋梗做菜时，常常会顺手给围在边上很小的小孩做条项链，挂在脖子上或手腕上，以逗小孩玩。或许，这种小游戏里，也有大人的某种向往富贵生活的寄托吧。这种寄托，过去也应曾代代相传吧。

　　不过，大人们一般都反对我们那种做项链法，那得浪费多少山芋梗啊!在过去乡下，浪费是一种恶习，所以，做山芋梗项链，一般小孩张扬，大人数落。

　　做山芋梗项链，通常是学龄前儿童的游戏，及稍长，这个游戏就成了更小的孩子的了。不过，这个玩法，当年还是给我们苦涩的童年增加了许多乐趣，是我们成长的印记。

　　如今的小孩，已经再也不会去玩山芋梗项链的游戏了。很多小孩，小小年纪，就有了首饰项链，多是对美的追求，也是一种炫耀。不过，动手做山芋梗项链的乐趣，也是如今的小孩想象不到的了。

山芋藤做项链手链，你干过么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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